大白天,身兼偵探事務所根據地的公寓客廳卻熄燈又拉上窗簾,四個青年聚集在裡頭,盯著原本是安裝來看電影的投影布幕。 「新的委託是出軌調查,目標是這個男人。」HiMERU操作雷射筆,用紅點指著文字,「風早巽,附近大學外文系的二年級生,年底將滿二十歲,老家經營基督教教會,本人也有虔誠的信仰。」 委託人提供的雙人合照上一名綠色短髮青年笑得溫和,若要找個詞來描述他給人的印象,こはく只能想到「博愛」。 「根據委託人的資訊,這個男人單身的時候從來沒有拒絕過異性的告白。」 「的確看起來就是男女通殺的類型。」被禁止白天喝酒的燐音刻意搖了搖裝有可樂的玻璃杯,讓冰塊撞擊發出聲音,「但看起來是不會玩的樣子,又說不定是披著羊皮的野獸?」 「──即使他從不隱藏自己有交往對象的事,交往過程也表現得紳士體貼又誠實,他的每任女朋友卻都沒有持續交往超過半年,基於這個原因,即將進入半年這個關卡的委託人陷入極大的不安,希望調查男友是否有出軌。」HiMERU無視燐音繼續解說完委託內容。 「好難得HiMERUくん會接這種工作,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歡出軌調查嗎?說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抱著特大包洋芋片的ニキ發問。 「因為委託金額很高吧,對象又是這種沒前科的老實人,應該很輕鬆。」こはく直直望向HiMERU,想知道自己的猜對了沒。 HiMERU躲開了視線不想直接回答,自從事務所多了成員,租金沒人分攤就算了水電瓦斯費還上升,省到的只有外食飯錢,既然沒能節流只好開源了,接一個輕鬆又錢多的委託同時還能處理別件工作,機會難得。 「總而言之,委託人提供了目標的課表以及住址、日常活動的範圍。桜河扮成大學附屬高中的學生跟蹤在校園的行程,制服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商店街等生活圈由天城跟椎名負責。」說完,HiMERU挑了眉,因為明顯有人有意見。「HiMERU沒有向你們收房租也不和你們計較勞動成果,甚至不把天城打小鋼珠的資金扣押已經很仁慈了,請問還有什麼意見嗎?」 講到痛處,燐音咋了舌,放下杯子舉起雙手表示不做任何抵抗。從HiMERU的態度他推測得出這次不參加跟蹤的原因,但他只答應了接受安排,並不代表他不會回嘴。 「也是啊,如果被誤認成要ちゃん就不好了呢,畢竟在同一間大學。我記得要ちゃん也是外文系的?」燐音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等著HiMERU的表情變化。 不愉快歸不愉快,HiMERU曉得跟這個熱愛賭博的男人鬥嘴只是浪費時間,嘆了口氣,說:「如天城所說,HiMERU不參加跟蹤就是這個原因。」 他沒有講的是,跟蹤對象是弟弟很親近、尊敬的學長。 「目標的休假日時HiMERU也會視情況加入,那麼下午開始按照計畫開始調查。」 關掉投影機,HiMERU突然懷疑起這真的會是件輕鬆的委託嗎?
風早巽的跟蹤調查記錄。 第一天,第一節課上課前十五分鐘到教室,當天除了課程外,回家前到圖書館借了報告資料用的書、至超市購買晚餐的食材,沒有其他行程。 第二天,他只有上午的課,下午在社團辦公室與成員們討論下一次活動的企劃,晚餐與委託人一同享用。 第五天,周末他回老家一趟參加禮拜並協助父母舉辦餐會,看得出來他很有小孩子緣,向他搭話的少男少女也不在少數,只是都被他不經意提及自己有交往對象的事打退堂鼓。 第十一天,上午都在家沒出門,從微開窗戶飄出的香氣判斷是在做程序複雜的料理(椎名掛保證),午後上完課直接回家。 第十七天,學校、圖書館、超市,與委託人通電話。 第二十二天,情侶約會行程,只跟蹤會合前及解散後到家的時間,無異狀。
「……HiMERU沒有寫過這麼空虛的調查報告。」 結束一個月的尾隨工作,HiMERU將這段時間的紀錄撰寫成報告準備傳給委託人,風早巽的生活絕不能說是單調無趣,只是做為一個出軌調查的目標對象,他一個月的行程太沒有破綻,到了會反過來懷疑委託人的程度。 「辛苦了,喝點咖啡吧,ニキはん剛剛泡的。」こはく雙手各一個馬克杯走到HiMERU旁邊,彎腰放下杯子時好奇地看了螢幕上寫到一半的報告檔案,「果然是白的呢。」 跟蹤開始不到兩周所有人就都這麼想了,燐音甚至覺得過於浪費時間鬧了好幾次罷工。當然,他沒有成功。 「最開始是有預期到這個結果,HiMERU卻沒想過寫成報告這麼空虛。」好幾行文字是複製貼上寫成的,幸好他的習慣是交給委託人報告的電子檔,這樣的內容要是印成紙本不僅不環保更沒有一絲必要性。 「換個角度想,這次真的是HiMERUはん需要的簡單又不少報酬的委託。」中間找寵物、找人的委託不曉得解決幾件了,拜這所賜HiMERU近期忙著寫報告,連こはく都被找去幫忙。 「有一好沒有兩好。」喝了口咖啡,他深深嘆氣。 老實說,HiMERU有些後悔。 風早巽的清白是無可否認的事實,要如何讓委託人相信成了目前最大的問題。平時的委託只有在需要委託人確認他才會途中聯絡、報告中間進度,這次的委託人卻三天兩頭主動聯繫詢問進度以及逼問她見到的場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巽くん今天跟某個女人走很近」,事實是他被推銷人員纏住;「巽くん帶著大包小包去搭電車」,但那只是他帶了一堆伴手禮回老家。 只要心中抱著不信任,看什麼事情都會認為很可疑,HiMERU覺得委託人完全體現了這個道理。不論安撫她多少次,過個一兩天依舊會接到電話,這種事直接和男朋友抱怨啊!HiMERU忍著對手機喊出這句話的衝動結束每一次通話,沒辦法,對方是客人,他不想和錢過不去也不想毀掉自己的名聲。 「那女人真的沒問題嗎?上次從電話漏出來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怪的。」こはく見過不少種人,直覺告訴他這次的委託人不妙。 「別說這種話,桜河,好歹她也是委託人,頂多結束後列為黑名單而已。」說是這麼說,HiMERU看著螢幕悄悄在心中把這件事當作已決定事項。 剩下就是交出報告、等待收到尾款了。
委託順利結束了,事務所成員迎來為期一周的假期,主因是HiMERU覺得太過耗費心神,他需要充電。 咖啡廳的一角,HiMERU跟要圍著幾盤蛋糕和兩杯飲料,不時能感受到周遭投來的視線,甚至能看見有客人猶豫著要不要來搭話。HiMERU不希望難得的時間被打擾,趁要專注在甜點上,瞪了視線源頭的人一眼,這樣應該能清淨一陣子。 「之前的工作很麻煩嗎?」睽違一個月與哥哥碰面,要小心翼翼地挖了口蒙布朗放進嘴裡,正值產季的栗子香氣濃厚、充斥口腔,讓他忍不住小聲讚嘆。 「好吃吧,這間店是桜河推薦的,他的眼光不會錯。」HiMERU刻意不回答要的問題,裝出沒有聽見的樣子。 「好吃!哥哥也吃看看。」興奮地將盤子推給哥哥,要遞出叉子。 HiMERU只有欣然接受這個選項,正想細細品嘗助手大力稱讚的蒙布朗時,要突然說了一句「上一個工作果然很累對吧」,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是啊,要沒這麼簡單就能打發呢。 「原則上內容要保密,只能說是份很瑣碎的工作。」 委託人對結案報告沒有任何意見,但是要求見面現金付清尾款,現在回想起那時的對話他都還會皺眉。調查過程中感受到的不對勁使他決定不一個人赴約,也與委託人約在人來人往的家庭餐廳,こはく與他一起、燐音和ニキ則坐在不遠的地方監視。 委託人外表跟上一次看見時一模一樣、乾淨整齊,差別在身上多了些十字架的飾品,HiMERU也注意到眼神的不同。調查結束了,確定交往對象的清白,為什麼不安沒有減少反而加重了? 真正讓事務所全員確信未來不該再接這個人的委託的是從委託人的手帳中掉出的照片,那是張巽與另個人的合照,畫質像是從社群網站貼文上下載列印的,巽身邊表現得親密的人臉部被用黑筆塗抹,筆跡雜亂又大力,稍微瞄到一眼こはく就打了個冷顫。收到錢、正式結束委託後難得所有成員感想一致。 「要,以後交往對象切記慎選。」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換來要不解的表情,不懂沒關係記住這句話就好,HiMERU這麼補充。 話題不一會換到其他地方,桌上的甜點與飲料隨之減少。想了半天HiMERU覺得只要巽跟這次的委託人還在交往,弟弟就有一定的機率被捲進兩人之間的問題,找個了空檔再次提及工作的事。 「風早巽是你們系的學長對吧?這次其實是他的女朋友委託事務所調查他。」要聽見這句話停下刮乾淨鮮奶油的動作猛地抬起頭,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結果來說風早巽是清白的,但你有遇到他的話提醒一下吧,那女人不太妙。」 「……巽前輩前天住院了,因為被刺傷。」這回換HiMERU愣住了。 「原來負責調查的是哥哥啊,前幾天學姐闖進社團辦公室發瘋、把印出來的調查報告散了滿地,巽前輩有現場安撫她、說很抱歉讓她感到不安了,但好像沒有用。聽說前天凌晨那女人從窗台闖進前輩的房間,試圖用水果刀刺傷前輩後再自殘。要是現場制伏她的話警察不會採信,前輩只好一邊用手機報警一邊閃躲,手臂上有割傷以外最後還是被刺到腹部。」要試圖用較為平靜的語氣陳述事實,講著講著還是忍不住蹙起眉,就算親哥哥在當偵探、偶爾會有危險的委託,他也沒想過這類的社會事件會發生在身邊。而且最讓他不解的是── 「那女人到底怎麼從窗台潛入的?巽前輩的房間在三樓耶。」 HiMERU的內心悄悄湧現了罪惡感,或許該在委託結束前就趕緊聯絡要,想不到發生了憾事,暗自決定之後準備點慰勞品用弟弟的名義送到醫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