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地別動喔。」 啪。 「很快就可以好了。」 啪、啪、啪、啪。 「對,乖孩子。」 啪、啪、啪、啪、啪。 「換後腳,剪完就給你零食。」 啪、啪、啪、啪。 「最後一隻腳了,忍耐一下。」 啪、啪、啪、啪。 「結束了!」真也放下手中的寵物用指甲剪,摸了摸雷恩的頭給予讚賞,最後才給放在一旁備著的零食。 「原來狗也需要定期剪指甲。」時雨以前有聽喜歡貓的同學說過,養在室內的貓需要修剪爪子,否則容易行走時斷掉,甚至受傷。 「跟貓一樣喔,太長斷掉就不好了。」判斷快要過量真也趕緊收起零食,不放雷恩走遠直接拿除毛梳梳了起來,「第一次剪指甲的時候很擔心會剪到他的血管,多練習幾是就知道怎麼抓距離了。」 從落地窗射入的陽光照在真也的側臉,時雨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著一人一狗的互動,自從真也看得見他以後他們時常會這樣聊無關緊要的小事,像是一個人住以後家事要重新學習、照顧寵物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這天真也打算幫雷恩洗澡,一邊除毛他一邊講著以前洗澡發生的事,還有換毛季的困擾,他露出無奈的表情,時雨更注意到聲音裡有很深的溫柔。 「真也很珍惜這孩子呢。」他這麼說。 聞言,真也抱著愛犬轉頭微笑,棕色的雙眼彎成月牙,原本照著側面的光線直直打在身後,為他的身影添了圈光暈。 「因為雷恩是我的家人啊。」 真耀眼。 這段時間裡不曉得第幾次,時雨在心中這麼想。
不普通的事情習慣了以後,也會成為對自己而言的「普通」。高中時期花了好些時間才理解的道理,真也在這一個多月間再次體會。 看得見時雨的生靈後過了五個星期,表示時雨在醫院昏迷不醒兩個月,身為醫生,真也知道這不是好現象,內心卻有個聲音說就這麼生活下去也不錯啊。 或許是時候跟時雨聊聊這件事了,夜晚前往車站的路上他做出選擇,原以為已經遺忘那時苦惱的心情,再會這段時間的回憶又生成了相似的苦澀,真的很開心,所以捨不得。 他們都不再是少年,能完成的事情變多了一些,又要說再見以前,應該能留下什麼。 下定決心後眼中的世界似乎更明亮,走在一如往常的回家路,真也開始思考起晚餐以及想和時雨說的話,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掠過視線,那不是巳影嗎? 「巳影くん!」被叫住的銀髮男子明顯頓了下,猶豫了許久才轉過身,「太好了,沒有認錯人。」 真也走向巳影,對方也露出一貫的笑容,「呀,真ちゃん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這間車站周遭都是醫院,巳影看起來不像會出入附近的人。 「剛好來醫院辦點事。」 「咦?身體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簡單看一下?」 「不是我的身體。」知道真也的提議是認真的,也曉得他是真心在為自己擔心,巳影嘴角一勾,直接轉移話題,「真ちゃん準備要回家?」 「欸?嗯,門診結束正要回去。」他不想談這個啊。 「這樣啊。說來你最近跟白華ちゃん有聯絡嗎?」一邊說,巳影從口袋裡掏出棒棒糖,小聲念著車站不能抽菸真麻煩,一邊慢慢拆開包裝。 「時雨……我們上次聯絡是新年的時候。」 「這樣啊……啊,我搭這條線。」巳影沒有漏聽中間的停頓,若是過去他可能會再講些什麼,今天正好沒這個心情。 「嗯,掰掰。」真也朝巳影同樣舉起手的背影揮了手,「……巳影くん!」 「嗯?」還沒走遠就被叫住,他轉過上半身挑起眉。 「如果辦了同學會,你會來嗎?」 竟然是問這個問題?沒忍住笑容,他將拆開的棒棒糖放進嘴中,「……看狀況。」 其實真也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問巳影那個問題,或許是因為下班前又看見信箱中的草稿吧。 「我今天在車站遇到巳影くん喔。」帶著晚餐回到住處,這段時間養成分享出門期間做了什麼的習慣,他聊完今天的患者後不免提到巳影。 「跟他聊了什麼嗎?」 「很短的時間沒能講什麼,只是他問我最近有沒有跟你聯絡。」 總是有回覆的時雨第一次沉默不語,他們都隱約察覺巳影這個問題的用意,不戳破的默契讓真也向下個話題前進。 「分開前我問他如果辦同學會會不會參加,他跟我說看狀況。」他無奈地笑,「時雨覺得呢?大家會參加嗎?」 同學們的個性他們沒有完全掌握,還是有一定的了解,時雨看出摯友笑容底下藏的不安,即使碰不到,還是握住真也放在桌上的手。 「……會的,如果是真也邀請的話。」 要是真的能辦成就好了。真也正要這麼回答,家中的門鈴聲響起,最近沒有買網購,這時間會是誰按電鈴?透過貓眼一看,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久磨學長?!」趕緊打開門,真也來不及讓凜太朗進門,雙肩就被搭著。 「真ちゃん,你願不願意去一趟義大利?」凜太朗的表情不像在說笑,許久不見的學長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醫院跟機票仁都會負責搞定,明天也會來接你去機場,你只要收個幾天的衣服帶著護照人跟我們走就好。」 「那個……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嗎?這麼急著要我去義大利。」別不承認了,一道聲音在心中響起。 「冷靜聽我說,兩個月前時雨中彈後在醫院陷入昏迷,雖然生命跡象穩定,義大利的醫生還是覺得不太樂觀,黑手黨就拜託我把你帶去了,希望你能找到昏迷的原因。」凜太朗無法拒絕由仁的請求,但他也有說要是真也沒有意願不會強迫,所以一開始沒有把時雨的狀況講出來,怕真也會不顧現有的生活。 現在不決定也沒關係,明天早上七點會來接你,這段時間好好想想。留下這句話,凜太朗離開真也的住處。 這段對話靈魂出竅的時雨全看在眼裡,他靜靜看著真也陷入沉思,收拾晚餐的餐具、整理家中環境、洗澡,最後坐在床沿。 察覺到主人的情緒,雷恩擔心的在真也腳邊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他看見了,將雷恩一把抱起。 「謝謝你擔心我。」不安的時候能夠感受到其他體溫真的是件幸福的事,他不禁這麼想。 「真也,你想去義大利嗎?」 與那雙異色瞳對上,又看不出時雨在想什麼了,要是以前的他鐵定會慌張吧,現在卻意外的平靜。 「比起那個,我好想再碰碰你。」彷彿被剛曉得何謂寂寞的自己附身,真也撒嬌似的對時雨說,不出所料時雨驚訝得睜大眼,「幽くん寄來的包裹裡有個紙人偶,記得嗎?」 說到這時雨就了解了,他看著真也一邊從床頭櫃裡面拿出畫有咒文的紙人偶,一邊說:「信上說這個放在心臟的位置就可以獲得暫時的實體。你如果不想要的話我不會勉強,畢竟沒人知道用了以後會……」 已經做了會被拒絕的心理準備,時雨卻主動讓身體穿過真也的手,紙人偶停在心臟的位子不一會,半透明的身體色彩漸漸濃厚,神奇的是兩人的身高差從真也看得見靈體起就維持畢業時的模樣,有了實體後竟然變成高二時的一公分。 「嚇到了?」 「嗯。」忍著抱緊時雨的衝動,真也努力組織話語,最後還是只說得出「我在作夢嗎?」 「這個是現實喔。」 記憶中最後一次的擁抱是六年前,在櫻花瓣紛飛的校園道路上,這幾年他沒想過可以再次感受快要遺忘的溫暖,被摟住的當下一抹淚落下。 這晚真也和時雨擠在狹小的單人床上相擁而眠,雷恩則捲縮在兩人腳邊,幾個小時前想好要跟時雨說的話被他放在一旁,現在這樣就夠了。 隔天早上,真也在鬧鐘響起前清醒,身邊已經不見時雨的身影,只有被單上殘留的體溫和咒文消失的紙人偶能證明昨晚的溫暖不是夢。 還有半小時凜太朗會來接他,就去一趟吧,把沒有講的話好好說出來。才這麼決定,電鈴又響起,是凜太朗。 「真ちゃん,時雨醒過來了!」
收件人:柴咲真也
信件標題:(無標題)
內文: 謝謝你,很溫暖。 p.s.提前告訴我日期的話,應該能抽出時間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