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糟糕不過了。 HiMERU睜開眼,清醒前做的夢無疑是場噩夢,是他數一數二不願回想起的過去。自床上坐起,他打開手機發現距離鬧鐘設定的時間還早得很,再次睡下去難保會夢見更壞心情的事,乾脆提早起床。 他們沒有認真探究過無法順利結成番的原因,「HiMERU」那時開玩笑地說或許是本能排斥被長相如此相同的人標記,現在想想正是這樣也說不定。甚至,是因為他內心的某處認為自己不是能夠給「HiMERU」未來的人,使得標記的行為變成沒有任何意義與效果的動作。 那麼這段時間對巽做的那些事,又是為了什麼。 「看來メルメル跟弟弟くん那邊的牧師先生發展的不錯?」咖啡廳CINNAMON的一角,燐音把玩著散在桌上的麻將,隨興地與HiMERU聊天。 ニキ還有咖啡廳的工作,こはく則是臨時被另個所屬團體的搭檔叫了出去,HiMERU原想著喝完手上的飲料後再去自主練習,燐音開啟的話題卻讓他想丟下還有三分之二滿的杯子馬上離開。 「很淡薄但聞的出來喔,你跟他身上都有對方的味道。」燐音揚起嘴角,他沒有要套話的意思,單單講出自己發現的事,想看看團員的反應。 「──HiMERU只是完成了被交辦的工作。」 呿,真無趣。HiMERU最近越來越藏不住煩躁,就像面具有了很多裂縫一樣,燐音從茨那聽過「HiMERU」身上發生的事,當事人究竟怎麼想的他沒有去了解過,本人看似隱瞞得很好,每每提及那個人時一閃而過的不耐煩還是留下了線索。 他究竟有沒有自覺呢,那股怒氣怎麼看都只是遷怒。 「HiMERU,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為了什麼這麼做。」再怎麼樣都是上了同一條船、住在同個蜂巢的夥伴,燐音收回看好戲的心態,難得認真給了意見。 「這話是該由你來說的嗎?」HiMERU一口氣喝光杯子裡的飲料,下意識地回嘴。 「過來人的忠告聽不聽隨你,只是在我看來你現在像個在沙漠迷失目標的人。」以為走在劃定的道路上,其實早就脫離了地圖的標示。 「……」 「愛與恨是一體兩面的,差異不過一紙之隔。」燐音把視線垂回桌面,隨手挑了幾張牌、一張張翻開,「你的討厭跟恨真的是你想的那樣嗎?」 走運了,大三元。
上次回診時,醫生說了臨時標記的有效時長視每個人的身體狀況而定,以巽來說一到三個月不等,未來還可能因為壓力等因素有變化,很難算出精準的時間,神奇的是他從沒主動通知過HiMERU標記快要失效,HiMERU卻總是準時出現在房門前。室友與團裡的後輩都說味道能掌握一切,他還是有點想不透,自己和HiMERU並不常碰面,即使一直想跟他促膝長談也找不到機會,最多的是在宿舍走廊擦肩而過,只是這樣就能知道標記的狀態了嗎? 「那我帶Leon先出去了,風早前輩記得鎖門啊,發生什麼意外就打緊急電話,之前幫你設好了,不用解鎖螢幕就能撥出去。」發情期時留給對方獨處的空間是這間房的默契,因為晃牙的包容,巽才不用煩惱需要臨時標記的日子要去哪待著,除此之外還有提醒無數次的緊急聯絡,他總覺得自己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報答晃牙。 「啊,風早前輩的對象果然是你啊。」 「……打擾了,大神さん。」 房門被關上前,晃牙在門口遇到了HiMERU,打算前去鎖門的巽因而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難怪每次過來都只有你一個人。」帶上房門、順便上鎖,HiMERU熟門熟路地往巽所在的位置走去。 轉眼間距離在舊館的事故也過了半年以上,忘了從哪次開始,他變得不去計算臨時標記的次數,在意的只有隨著一次次接觸逐漸模糊、對巽的厭惡。 HiMERU的到來就像催化劑,房間不一會就充斥不知何時已經習慣的茉莉花香,他不討厭但也不喜歡。走到巽身邊時,衣領已經被拉下,露出毫無痕跡的後頸。 按照過去的經驗,HiMERU會維持站著的姿勢,轉過巽的身體直接在脖子上留下標記,這天卻反常的將他壓倒、從背後困在床上,略長的藍髮垂下,和鼻息一起掃過肌膚,有那麼點癢。 幾周前被燐音說了那些話後他一直在思考,持續這樣的來往有什麼意義、他是為了什麼跟巽維持這樣的關係,始終沒有找到解答。 是那時的夢的錯,他不禁開始這麼想,「HiMERU」過去沒能實現的願望現在換了一個模樣成了實體,他不想輕易毀壞;也一定是因為那場夢的關係,身下的Ω竟與記憶中「HiMERU」的身影重疊。 費洛蒙的香氣相互碰撞,衣衫不整的只有正與本能對抗的巽,完成標記後HiMERU馬上退開身子,心情複雜地看著呼吸逐漸亂序的巽。身體沒有交纏,他們卻透過咬痕連接在一起,過去的他鐵定沒想過奢望的關係會在這人身上得到吧。 「……或許就這麼讓你標記我也不錯。」恍神間,他聽見巽說出這句話。 HiMERU錯愕的皺起眉,巽是被費洛蒙沖昏頭了嗎?他輕輕翻過還背對自己的身體,紫色的雙眼乍看之下有些迷茫,實際上直直望著他,絲毫沒有逃避。 「你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嗎?」他顧不得身分及設定直接逼問,巽的話對他來說就是這麼超出認知。「在沒有事務所的許可的狀況下?」 「當然最好是得到許可……」巽抬起手,撥開HiMERU頰邊的頭髮。「只是覺得,這樣做的話好像能實現那孩子的願望。」 HiMERU覺得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握住一樣揪緊,怒氣一湧而上,擒住巽的雙手用力壓在床墊上。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竟然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和HiMERUさん再會後有許多稍有異樣的地方,真正確定是在舊館第一次臨時標記時,那孩子沒有明說我也曉得他是Ω,而且你們的費洛蒙味道不同。」記憶中「HiMERU」唯一一次示弱就在巽引起發情騷動後,慌張的「HiMERU」向他訴說有多想提供幫助卻做不到、十分無力,那時以為是礙於事務所的關係,現在想想應該因為他的Ω身份。 「……他說過想要標記你?」 「並沒有直接說,但我想應該是這個意思。」說到這,巽悄悄深吸一口氣。 「我不曾遺忘他向我釋出的好意,一直後悔著當年沒能在回報前就斷開聯繫,想說能夠在ES再次相遇也是場緣分,殊不知他已經不在表面活動了。」巽這時的表情有多懊悔,HiMERU的心情就有多複雜。 對巽再有偏見,HiMERU也無法把他臉上的神情解讀為憐憫,巽是真心想要回應「HiMERU」,即使那個回應不見得是他所求的。 「對不起,我私底下做過確認了,你的名字才是『要』,對吧?」他將HiMERU的無語當作默認,並試圖從混亂的金色眼瞳中讀出情緒,痛苦、驚訝、悔恨、無助,以及……一絲絲,對那個人的愛。「那孩子很纖細,現在還不曉得去向的人裡面我最放不下的是他。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若透過你似乎就能和他有所交集,可以的話只要是一絲機會我都想抓住。很抱歉,利用了你。」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都是你的錯『HiMERU』才會遇到那些事、沒有你的話──」 別欺騙自己了。 「沒有你的話……就像你說的,他很纖細、很單純,所以就算沒有你,『HiMERU』還是可能因為其他原因……」雙手的力道逐漸放鬆,他不得不承認至今都是將對無力的自己的怒氣轉向巽,找個代罪羔羊減輕沉重無比的罪惡感。「我成為不了HiMERU,只是個模仿本尊動作的影子,就算與我成番了也不會實現他的願望。」 淚水無預警的滴落,HiMERU徹底失去從容和冷靜,一直以來埋在深處的事物被挖了開來,感情在內心奔馳,對自己、對「HiMERU」、對巽的,真像燐音說的那樣吧,他是個自以為選了正確的道路卻迷走在沙漠的人,對早就踏進流沙裡的腳視而不見,一股勁的進行著無謂的掙扎。 巽的手悄悄抽離鬆開的禁錮,撫上他的臉頰,「請停下眼淚,不然可惜了這張端正的臉龐。」 「對我來說,『HiMERU』是你,也是他。讓我的目光停留的,自始自終是『HiMERU』這個概念裡活生生的你們。」 擦拭眼淚的手是如此溫暖,這個人能夠包容所有形式的「HiMERU」吧,這或許才是那個問題的正解。 突然意識到正被他獨有的香氣包圍著,想支配的生理本能與不願再有更深聯繫、擔心二次傷害的心理抗拒在拉扯。HiMERU會怎麼做?理智一瞬間回到腦中,他必須做讓「HiMERU」能繼續是HiMERU、是偶像的選擇。 顫抖著張開嘴,就讓這份從咬痕開始的關係──